公元前611年,穆公的故事已经远去,康公在位十年了,久未尝到胜利滋味的秦军整肃出征。这次秦国的作战目标不是老对手晋国,而是和巴国、楚国一起,合攻庸国。庸国虽然是区域性强国,但是以寡敌众,很快败亡。楚国占有了庸国国土,秦楚由此结成了实质性的战略同盟关系。
战略转向
合围庸国,成果由楚国独享,秦国不遗余力,只是当了一次“义工”。谋求国家崛起的秦国究竟是如何考虑,已不是青春少年的康公是如何规划蓝图的呢?
康公在位十二年,一直处于和晋国的缠斗之中。在父亲穆公的巨大光环之下,康公身负家国使命,想通过东进有所作为。但是,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,康公面对的是冉冉升起的晋国。秦晋多次摩擦甚至交手,在河西持续角力,互有胜负。秦虽然占领了武城、羁马,但晋国的反击也十分有力,而且棋高一着,夺回瑕地,再次强化了对于崤函要道的控制,秦国东进依然无法取得实质性进展。
登东山而小鲁,登泰山而小天下。为了寻找解决困局的突破口,康公从父亲穆公的策略中得到了启发,再次从秦晋胶着的河西之地跳出,放眼天下,他发现了一位踌躇满志的“小伙伴”正在等着他,那就是楚国。
楚国历来是南方之强,但在雄起的晋国面前,也是屡遭挫败。二十年前,楚成王和晋文公争霸中原,晋军“退避三舍”,将楚军引入预定战场,取得了城濮之战的胜利。秦虽未直接参战,但在城濮之战中支持晋国,秦楚关系如鲠在喉。秦康公时代,楚国经过枭雄楚穆王的治理,走出了城濮之战的阴影,不断蚕食周边小国,强化了对于江淮地区的控制。楚穆王之后,看似玩世不恭的楚庄王登上历史舞台,但他心中深藏着克晋兴邦的伟大梦想,期待一鸣惊人。
秦康公、楚庄王,两位“穆王”之后,面对共同的对手晋国,为了追寻父辈的荣光,为了共同的强国之梦,惺惺相惜地走到了一起,攻伐庸国就是两国合作的重大成果。
神来之笔
庸国的地理位置十分独特,位于汉水中游,在秦、楚、巴三国之间,北有秦岭与秦国相隔,南有大巴山脉与楚国相隔,自成一体。秦、楚都十分重视庸国的战略位置,“庸者,秦、楚之争地也。秦得庸,则蹑楚之背;楚得庸,则窥秦之腹”。无论谁先得到庸国,另一方都会倍感压力。
秦康公十年,“楚大饥,戎伐其西南”,庸国正是这次局部骚乱的始作俑者。此时,继位三年的楚庄王正准备冲天一飞,庸国的冒进恰好给了楚庄王一试身手的机会。于是,楚国联合秦国、巴国,一举灭庸,消除了心腹之患,而且独得其利。楚庄王首战成名,楚国声势大振,面子和里子都有了。楚庄王与秦康公,楚国与秦国,真正走到了一起。
康公不计得失,以庸国为礼,结秦楚之盟,成掎角之势,共同制晋,意义重大。对此,明末清初的学者王夫之有精辟的论断,“秦惟委庸于楚,而后楚无忌于秦,则益东争陈、郑而弃西略”。楚国得到庸国后,放松了对秦国的戒备,也搁置了经营西方的设想,全力向东,逐鹿中原,以图厚利。晋楚发生激烈冲突,给秦国留下了巨大的战略空白。一增一减之间,秦国顿感轻松,可以专注于自身发展。楚国东进,庸国孤悬西北,迟早还是秦国的。风物长宜放眼量,秦国的“舍”是更高明的“得”,改变了秦楚晋的基本格局,堪称神来之笔,康公的战略远见令人叹服。
情商之王
纵观康公一生,舍得之间,多有重情守义之举。康公曾两次护送晋国公子回国。第一次,公元前636年,身为太子的康公护送自己的舅舅重耳回国,途中留下了饱含深情的送行诗《渭阳》:“我送舅氏,曰至渭阳。何以赠之?路车乘黄。”成为《诗经·秦风》的名篇。第二次,公元前620年,继位不久的康公派遣大将白乙丙统率重兵,护送晋国公子雍回国继位,结果晋国出尔反尔,突袭秦军,公子雍死于乱军之中,是为令狐之战。
在此重大变故后,最尴尬的就是原本迎接公子雍归国的晋国使者士会,有家难回,有国难奔。康公收留士会,倚为重臣,并取得几次对晋作战的胜利。晋国对士会之能深为忌惮,使用“苦肉计”,派遣魏寿余来降秦国,暗地劝说士会回到晋国。
士会没有信守对康公的承诺,最终返晋不回。康公的舍得智慧灵光再现,他坚守自己的誓言,没有为难滞留秦国的士会家属,“好人做到底”,送他们回晋国,与士会团圆。士会对此也特别感动,致书康公称谢,主张各自息兵养民。士会虽去,却赢得两国之间的平静,在晋强秦弱的大势中,这是最好的局面。
康公也曾为政有失,好大喜功,“筑台三年”,相当于上马了一个“面子”工程,颇费民力财力。朝臣任妄谏言,“饥召兵,疾召兵,劳召兵,乱召兵”,尤其要提防楚人可能会乘虚而入。康公从谏如流,加强了边境守备,楚国也就打消了进兵的计划。在此基础上,康公思考的不仅是单纯地加强防守,还在探索如何改善秦楚之间的整体战略关系,于是有了秦楚合围庸国的妙计。
康公善于把握大局,在当时复杂的多边外交中,把密切秦楚关系作为重要任务,看似屡有吃亏,但深种因缘,福虽未至,祸已远离。康公时代,秦国表面原地踏步,但是秦楚结盟,天地为之一宽,极大地拓展了战略回旋余地,对以后秦国发展的总体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。 (崔庆)(汪秤 推荐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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